我在英國日不落

一頭稀疏、黯淡，在燈光下帶點油亮的黑髮，

我輕輕的順著、理著，

然後，發現了幾絲，刺眼的白。


上一次替老媽拔白頭髮，感覺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依稀記得，老媽坐在房裡花俏的床上，

著一身簡簡單單、平平凡凡的綠衣藍長褲，背對著我，靜靜的，

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在我跟老媽不到一公尺的距離裡，慢慢的加溫轉濃。

我在母親因年華老去而略顯淡黑的髮絲裡，

尋找令一個女人最難以忍受的白，

在摸索的時光中，有些回憶慢慢流入心田。


老媽對我，肯定是難以言喻的關愛，

只因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而且年齡又跟老哥老姊相距甚遠，

雖然她有時口頭上碎碎唸唸，甚至到了種令人受不了的地步，

可是，我都知道，她愛我，而且無人可比，

老媽是家裡出了名的抱怨王者，

我知道她沒有那種意思，可是說出來的話總是讓人聽了受不了，

甚至有幾次，我還因為這樣而跟老媽吵了起來，

雖然老媽每次都吵不贏我，可是，我心裡卻沒有半點勝利的快樂，

冷靜之後，我不斷的自責、不斷的懊悔，

總會想，我為什麼會那麼衝動？為什麼要跟老媽爭一口氣呢？


從國中開始，學校裡的困難我就不曾跟老媽說過，

高中，甚至大學，每當老媽打電話來，

我都會表現得很堅強、很獨立，

為的，就是不希望她為我擔心，

每次聽到電話另一端，老媽哽咽的聲音，

我的心就開始在一座武裝的壁壘裡流淚，

儘管如此，我還是得裝得一副沒事的樣子安慰老媽，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跟著哭，

那天晚上，老媽一定就會難以成眠，

每當想起這些情景，我就開始想，

為什麼我會跟老媽吵架呢？

我不是一直為了不讓她擔心而表現得堅強獨立，

又為什麼會在複雜的情景下，讓她傷心欲絕呢？

在回流的時光機器裡，

我只是不斷的發現自己的愚昧，以及難以理解的衝動。


無聲的夜，靜默的床緣，

一頭稀疏、黯淡，在燈光下帶點油亮的黑髮，

我輕輕的順著、理著，

然後，發現了幾絲，刺眼的白。